“掌柜的,这些药材,总共多少银两?”
掌柜脸上的笑容愈发恭敬,微微躬身,伸出五个手指,声音清晰地说道:“回沈大小姐的话,这些上等药材,总共是纹银五万两。”
“五……五万两?”
沈轻含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了一瞬,随即又迅速压低,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。
五万两!
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!
饶她是兵部尚书的嫡女,平日里受尽宠爱,月例银子也比旁人多些,但那也不过是几百两罢了。
偶尔母亲会私下补贴一些,可也绝不可能一次性拿出五万两的巨款。
她以前购买一些胭脂水粉,绫罗绸缎,顶天了也就几百上千两,何曾见过如此骇人的数目!
一时间,药铺内外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。
沈轻含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。
她咬了咬下唇,脑中飞速思索着对策。
片刻之后,她抬起头,对着掌柜说道:“今日出门匆忙,未曾携带足够的银两。掌柜的,你看这样可好,这账……便先挂在淮南王府的名下吧。”
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沈轻含的心底悄然松了一口气。
三年前,她尚未出征,淮南王府就是她可以随意支取的钱袋子。
她记得很清楚,有一次她看上了一支极其名贵的凤钗,标价三千两,她犹豫了一下,宁恒便直接让掌柜记在了王府账上。
后来她私下问宁恒,为何不让她自己付,宁恒只是笑着说,他的银子,便是她的银子,她若不花,他反而不高兴。
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画面,此刻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,让她有片刻的失神。
宁恒那张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,似乎就在眼前。
不,不对!
沈轻含猛地回过神来,将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甩出脑海。
现在的宁恒,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少年了!
他如今只会给她难堪!
她调整了一下呼吸,准备示意陆泽天一同离开,药材自然会有下人来取。
然而,就在她即将开口之际,那掌柜却上前一步,拦住了她的去路。
“沈大小姐,这个……恐怕有些不妥。”
“就在不久之前,淮南王府的管家亲自过来传了话。”
“管家特意交代,从今往后,沈大小姐您在外的所有账目,都……都不能再算在淮南王府头上了。”
“轰——”
此言一出,沈轻含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,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冰水,从头凉到了脚。
宁恒!他怎么敢!他怎么敢如此对她!
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当着陆泽天的面,他竟然如此不留情面地打了她的脸!
她现在身无分文,这五万两的巨款,她要如何支付?
若是这账单真的送到兵部尚书府,父亲虽然给得起,但必定会勃然大怒,追问她为何要花费如此巨额的银两购买药材,到时候她又该如何解释?
就在这时,一直沉默不语的陆泽天终于开口了。
他的眉头微微蹙起,语气中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耐烦:“轻含,愣着做什么?快些付账啊。”
“本王记得,你之前替本王寻那些珍稀药材,动辄便是几十万两的银子,眉头都不曾皱一下。”
“怎么今日这区区五万两,反倒犹豫起来了?”
陆泽天的话语如同火上浇油,让沈轻含本就惨白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。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沈轻含支支吾吾,羞愤欲绝,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。
在陆泽天探究的目光下,她终于艰难地开口:“其实……其实那些银子,都……都是记在淮南王府账上的。”
陆泽天闻言,明显地愣了一下,眉头皱得更紧了。
他看向沈轻含的眼神中,第一次带上了审视。
原来如此!
陆泽天心中暗忖,他先前还在奇怪,沈轻含虽是兵部尚书的嫡女,但兵部尚书府的家底,也不足以支撑她如此挥霍。
几十万两的药材,说买就买,连眼睛都不眨一下,这手笔未免也太大了些。
原来,花的都是宁恒那个冤大头的钱!
不过……转念一想,陆泽天心中的不快又渐渐消散了。
沈轻含早晚是要嫁给宁恒,成为淮南沈大小姐的。
将来,她若是能为自己诞下子嗣,那淮南王府的万贯家财,不就等于是他的孩子的?
日后这淮南王府的家业,还不是间接落入他的掌控之中?
淮南王府世代功勋,底蕴何其深厚。今日宁恒不肯结账,想必也只是一时气愤罢了。
毕竟,若是他真的舍得与轻含一刀两断,今日在陛下面前,就该直接请求解除婚约了,但他并没有。
这就说明,宁恒心中还是放不下轻含的。
想到这里,陆泽天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,又恢复了那副温润如玉的笑容。
他上前一步,轻轻握住沈轻含冰凉的手,柔声安慰道:
“原来如此,本王明白了。不过是区区五万两银子,何至于让你如此为难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落在沈轻含的腰间,语气愈发温柔:“轻含,本王记得,你身上不是一直佩戴着一块成色极佳的玉佩吗?那玉佩价值不菲,不如先暂且抵押在此处,日后我们再派人来赎回便是了。”
一旁的掌柜听了这话,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撇。
就这?还堂堂秦王殿下呢?遇到事情,竟然让自己的女人拿贴身玉佩出来抵押?
真是闻所未闻。
他差点忘了,这位秦王殿下,不过是个母族不显,在宫中并不得宠的皇子罢了。
空有个王爷的头衔,内里只怕也是个空壳子。
沈轻含闻言,微微一愣。
玉佩?
她下意识地从怀中摸索,很快便触及到一块温润冰凉的玉石。
那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白玉,雕刻着精致的并蒂莲花纹样,触手生温,一看便知价值连城。
这是当年宁恒送给她的定亲信物。
她记得,宁恒将这块玉佩交到她手中时,眼神是何等的郑重。
他说,这是淮南王府世代相传的信物,只传给未来的沈大小姐。
往日里,她对这块玉佩也是珍爱有加,时刻佩戴在身。
可是今日……
沈轻含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玉佩上,心中五味杂陈。
宁恒今日让她如此下不来台,让她在陆泽天面前丢尽了脸面!
既然如此,她又何必再顾念什么旧情?
将这块代表着他们婚约的玉佩抵押出去,正好!就让宁恒自己来赎回吧!也让他尝尝颜面尽失的滋味!
沈轻含纤纤玉指决绝地伸向腰间,准备解下那块承载着屈辱婚约的玉佩。
就在她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玉石的刹那——
“王爷!”一声略带谄媚的呼喊从药铺门口传来。